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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会有赵树理式的作家吗

1998-06-2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如今中国文坛上有那么一批作家,居住在繁华都市舒适的寓所,身着名牌服饰,出入于灯红酒绿之处,吃完甲鱼,喝够洋酒,然后坐到电脑前敲出一部又一部或者表现当代人孤独感、性苦闷,或者设计痴男怨女情爱纠葛故事,或者想象历史名人逸闻逸事的小说和电视剧剧本,赚上比较可观的稿酬和版权费,再去享受高质量的生活。至于别人活得好不好、大众的利益是否受到侵犯,根本不去过问或者关心。由此现实,我想到了已经逝世快30年、同样是作家身份而且名气很大的赵树理的生存态度。

五十年代,赵树理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专业作家,家就安在北京,工资待遇都不低,完全有条件过舒适的日子,况且他从二十年代起已经颠簸了几十年,也应该享受安逸的生活。但是,似乎是京都里的乡下人,每年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住在老家山西晋东南农村。他和农民们吃住在一起,如鱼得水般愉快,把自己当作农民中的一员,操心庄稼收成好坏,研究农业政策的实施,帮助农民开展文化娱乐活动。因而,他总是自觉地充当农民的代言人。在失去理智的“大跃进”年头,浮夸虚假风气甚嚣尘上,农民的利益潜伏着严重危机。多数作家尝过了挨批受整的苦涩,对此现状采取了观望态度,惟有赵树理敢于站出来为农民的利益说话。

1958年10月,赵树理参加了由茅盾、周扬、巴金、肖三、谢冰心、许广平、戈宝权等人组成的中国作家代表团,赴苏联塔什干参加“亚非作家代表大会”;接着,他又一个人去朝鲜访问了三周,到11月上旬才回到北京。由准备出访到从朝鲜归来,也就几个月时间,农村形势真有些让赵树理看不懂了。“大跃进”方兴未艾,各地频频放“卫星”,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”式的豪言壮语比比皆是。听到如此宣传,他不禁产生了疑问:我才几个月没下乡,农村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?他决定马上去实地看看。在北京稍事停留几天,便匆匆到了山西阳城县,挂职担任上县委书记处书记。他先去了自己的老家尉迟村,(此时沁水已经跟阳城合并)看到的是大办集体食堂,全村人吃一锅饭的“景象”;之后又去了附近几个村,看到的是全民“大炼钢铁”的荒唐和把好多亩地的粮食运到一亩地放“卫星”的虚假。他越看心情越沉重,感觉浮夸风已经走到了极端地步,农业生产将会严重受挫,苦果只能让农民吞咽。

赵树理在乡下转了一圈,回到县城已是春节前夕,而“跃进”气氛更浓。县委召开三级干部会,制订出1959年一个个不合实际的生产指标。他再也坐不住了,在大会上几次打断正在作报告的一位副书记的话,对生产指标提出质疑,不赞成虚假做法。那位副书记根本不接受他的意见,并指责他是“老右倾、绊脚石”。尽管他力陈己见,却改变不了会议主题,县委也由此对他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。不久,赵树理回到北京,忧心忡忡,整天想着农村那一幕幕浮夸情景,担心农业生产会恶化。于是,他凭着一位作家正直的良知,不计个人得失的心胸,写出了1万多字的长文《公社应该如何领导农业生产之我见》,站在农民利益的立场上,发表了对农村工作的看法,主要观点与党中央刚刚在庐山会议期间批判的彭德怀的“万言书”基本相似。有点“不识时务”的赵树理,竟把这篇“不合时宜”的文章寄给当时《红旗》杂志的负责人陈伯达。陈伯达把文章作为反面材料,转给中国作协党组。中国作协不敢怠慢,很快展开了对赵树理的批判,锋芒颇为激烈,一些名气很大的作家上纲上线指责赵树理,而赵树理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。我以为,在当时特殊的政治时代,那些作家站出来批判赵树理,虽然是形势所迫,但也不能说没有包含他们的政治需要。为什么都是作家,赵树理就敢于实事求是地表达自己的意见,敢于做农民的代言人,而他们不光不敢说实话,还要批判说实话者呢?所谓作家的人格由此可见一斑。

对于赵树理的这些所做所为,在时下一些作家看来,他活得实在是沉重,没有一点潇洒风度。你一个作家只管写你的小说就够了,当什么农民的代言人,管什么农业生产该如何领导,而且还要写成文章,往人家枪口上撞,累不累呀!的确,赵树理时刻想着农村,想着农民,想着农民的利益。按常理,这些事情应当由各级政府官员去想、去做,不是他一个作家必须想的,他却想得那么投入,那么执着,并且要奔走呼号。可以说,这就是赵树理的性格特征。正是这种性格铸就了赵树理崇高的人格,也是他能够写出一部又一部脍炙人口的小说、创造出一个又一个让人难忘的形象的重要原因。我们完全可以相信,如果赵树理生活在当今时代,按照他的一贯性格,依旧会做农民利益的代言人。事实上,现在的农民很需要代言人,农村中不光弄虚作假之风没有根除,各种新的腐败又在侵害农民的利益。遗憾的是,赵树理已经成为故人,而赵树理式的作家却难得一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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